冰岩地带 1999年慕士塔格峰——mudplayer登山报告
冰岩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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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慕士塔格峰——mudplayer登山报告

99挑战慕士塔格

mudplayer


(序) :我为什么要去登山?
最早接触登山是92年秋, 2字班的新生入学不久, 学校里突然一夜之间冒出了上百个协会, 其中有个山野协会, 也就是登山队. 之所以改头换面, 是因为上届登山队被学校勒令解散了. 队长是吕铁鹏, 苗来生任训练部长, 我算是个积极分子, 积极地参加攀岩跑步等训练, 准备第二年登雪宝顶. 可惜没多久一个女生在协会组织的一项活动中摔伤, 山野协会也随即被勒令停止了一切活动. 雪宝顶成了个抽象的地名, 我和登山队也再无联系, 只知道登山队更改nick为科考协会, 登上了各拉丹东, 又登上了雪宝顶.
97年, 我去九寨沟旅游. 在去黄龙的路上, 客车停在一个山口, 乘客们纷纷下车欣赏拜祭对面的神山, 那神山, 就是雪宝顶.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雪山, 我不停地喃喃自语: 我本来该登上那顶峰的.
回来后没多久, 就发现smth bbs上有探险板, 在那, 我惊喜地找到了老苗. 98年五一, 在老苗的联系下, 我参加了清华登山队的一次攀岩训练. 攀岩地点还是在309岩壁, 站在这块熟悉而陌生的岩壁前, 我百感交集, 禁不住想大喊: 我回来了. 是啊, 6年之后, 我又回来了. 可现在的我已不是6年前的我了, 体重增加了十多公斤, 指力臂力却大大减弱. 以前轻而易举的路线, 现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极难看地爬了上去. 这让我很沮丧, 只好放弃了当年随清华队登山的念头. 转眼9月, 从探险板听说了新浪网的山野板—-之前对web bbs我一直没什么兴趣, 山野板上笨笨和胡狼正策划再次穿越太白山, 无聊之极的我立刻加入. 随后笨笨参加北京-广州自行车拉力赛, 在网上发表<<笨笨日记>>. 在广州, 笨笨见到了vega, 发表<<用勇敢战胜死亡>>那个小美眉. 从vega那里, 笨笨知道了乌鲁木齐登协, 知道了他们登山费用收取上的纯AA制, 更知道了他们今年要组织攀登慕士塔格.那是我们第一次对慕士塔格动心.
随后我们就连到了乌市登协的主页, 在网上加入了乌鲁木齐登协, 并在网上认识了登协主页的管理者—–协会副主席王铁男. 没多久王铁男来京开会, 受到以笨笨为主的北京山友的热情接待. 在与王铁男的交谈中, 我们也深深感受到西北人的纯朴和真诚. 王铁男向我们介绍了他们98年以落后装备成功登上天山最高峰博格达的情况, 那是中国人的首登, 大家听得群情激昂, 好多人都当场表示有意参加慕峰的攀登.
不过, 登山需要时间金钱和勇气等诸项条件, 当时的众人中, 最终成行的只有笨笨和我, 以及原无此意的老马. 笨笨一直是铁了心要去登山, 而我则一直拿不定主意. 甚至在开始进行负重登山跑步等训练时, 我还在犹豫. 我比较了解登山的艰苦和危险, 我不断地问自己: 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登山, 到底值不值? 因为我自己很清楚, 我并不是个狂热的登山爱好者. 为什么要登山这个问题, 几十年来一直有人在问, 有几种或浪漫或深沉的回答. 我自己反复思考后的答案是: 我感到生活很乏味; 我要去体验一下登山的感觉, 给自己的人生增加一段经历. 这答案很简单, 也很功利, 差不多是在做人生的赌博.

(一) 出发:从北京到乌鲁木齐
北京参加这次活动的共有4人, 除我和笨笨外, 还有老马和”中国病人”. 老马本是参加吉普车俱乐部的活动, 从北京开车到西藏, 又从西藏开车走阿里到新疆. 在新疆, 他先参加了乌鲁木齐登山探险协会组织的另一项活动—-哈那斯河谷探险, 紧接着又参加登山.病人是5月从网上知道此事后加入的, 他是我们几人中训练最刻苦的一个, 曾在白天负重爬香山后晚上又跑个一万米.
经过两三个月身体, 心理和物质上的准备, 我终于要出发了. 先去找单位领导请假, 由于单位里正搞改革, 我很有些忐忑不安, 作好了被除名的最坏打算. 没想到领导很爽快地同意了, 还要车送我去火车站, 并赞助了几百元作经费. 领导, 同事, 朋友都到宿舍来为我送行, 使我深受感动, 就抽空溜到机房发了篇告别文章. 当时网络时断时续, 总算让我抓住几秒钟的时间把东西贴上去了.
原来我们三人都准备坐火车去的, 可临到订票前一天, 笨笨突然决定改坐飞机了. 原来他未来的丈母娘曾从乌鲁木齐坐火车到北京, 那种难熬的滋味至今难忘, 于是和他gf一块, 坚决要求他飞过去. 这位老太太, 担心自己的准女婿坐火车吃不消, 却放心让他去爬7500米以上的雪山. 但笨笨学医的母亲就没这么好糊弄了, 对高山的危险性她比我们更清楚, 笨笨的登山计划差点到最后一刻被制止, 幸亏他父亲站到了他这一边.
笨笨不坐火车了, 但他那巨大的秀水”农民”(TNF)牌装备包和老马的登山包还得从火车走. 于是我和病人两人得带6只大包, 外带氧气瓶和一堆冰镐雪杖. 我们很担心了几天, 担心氧气不能上车, 担心超重会被罚款. 还好, 在病人朋友的帮助下, 我们顺利登上了火车. 塞满行李架和两个床底后,
铺上还堆着两个大包, 我们再也找不到地方放了, 尤其那个笨笨包, 占了大半张床. 找列车员帮忙, 列车员眼一瞪: 你们这么大的包, 拿秤来称该罚款. 旁边一个人出馊点子: 你俩晚上轮流睡吧. 还好这时我灵光一闪, 想出个主意, 将大包悬空架在两个上铺之间, 我的床上放包, 病人床上放7支冰镐两根雪杖, 这样我俩总算各有大半张床可睡了. 幸亏是买的两张上铺.
火车第一天晚上出发,第四天上午到,一共要走60个小时。幸好我们有两人, 可以聊天解闷,加上还带着些书籍杂志,一路上到也不觉得难受。可我回来时是一个人,带的书也看完了,这60小时差点没把我憋疯。:-( 在车上我不断向病人夸清华的兄弟,他们97年登慕士塔格时,坐硬座到乌鲁木齐,60小时仅靠两三根火腿肠充饥。
火车行程几千公里,窗外景色不断变化。在甘肃境内,第一次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戈壁。夕阳下的戈壁滩,沉重而荒凉,我终于忍不住取出了相机,不管车厢抖得多厉害,也要拍一张试试。当我准备按下快门时,眼前却突然出现连绵不断的丘陵, 原来马上就要到柳园了。失望之余,只好在柳园车站拍了张夕阳下的铁道。
为了回来后灌水事业的需要,我破天荒地记起了日记。在火车上的第一个晚上, 11点时突然息灯了,按平时作息时间这正是我精力充沛的时候。睡觉是不可能的, 和病人接着聊了一个多小时,突然想起今天还没记日记,顿时觉得有事干了,首先想去过道里借光,但又不想看列车员的脸色,想来想去想到了背包里的头灯,于是在0:40am,我坐在上铺,开始戴着头灯记日记。此举被病人称作病态,不过最后发现,这竟然是我整个登山过程中使用头灯时间最长的一次。:P
病人的霉运开始了, 先是发现保温水壶不保温, 第三天更发现水壶还漏水. 无奈之下, 赶快连夜给笨笨打电话, 要他带个camp保温壶过来. 这时是7月1日凌晨, 我们将于上午10点到乌鲁木齐, 笨笨将于下午从北京飞过来.

(二) 乌鲁木齐两日
火车到站后, 乘客纷纷下车, 我和病人老老实实地等在车上. 这时列车员才明白我俩到底带了多少东西, 连声埋怨说漏掉罚款了, 不过这时已由不得她们了. 车窗前突然出现了王铁男的面孔, 听着他亲切的声音, 我和病人总算放心了.
来迎接的人中有个姓杨的小伙子, 也就是后来第一个登上峰顶的杨立志. 王铁男介绍说他每四天要跑三个一万五, 每次要游3000m. 当时我就惊呆了, 还以为乌鲁木齐的人都是如杨立志这般锻炼, 那我们北京的三人相比之下就差远了. 到旅馆后, 我简 单介绍了一下我们登山装备的准备情况, 想不到杨立志在一旁连连叹气, 原来他还没有高山靴, 只有双六几年登珠峰时用的兔毛鞋. 他也没有雪镜, 冲锋衣裤等装备. 对乌市登协装备落后的情况, 我有了第一次认识.
中午和病人出去吃饭, 但又不知该去哪里好, 只好到了宾馆的清真餐厅. 我们是按北京的时间去的, 偌大的餐厅里就只有我们两人. 我们当然想吃地道的新疆菜了, 但又不知哪些菜才是. 病人在北京新疆饭馆里常点的炒烤羊肉菜谱上没有, 他想吃的馕餐厅又不卖. 最后我们吃到了拌面抓饭羊肉串等特色菜. 不过真正的大盘鸡, 则是回来时在柴窝堡吃到的.
下午我和病人出去逛街, 一直走到了二道口民族综合市场, 这里全是维族小摊. 很多小玩意, 如刀鞘, 水果盘, 维族挎包等, 都很让我心动. 可一来准备回来时再买, 二来队长警告过我们少惹麻烦, 所以我俩只看不说, 既不问价也不理睬小贩的招揽. 尽管如此, 快走出市场时, 一个维族小伙子冲出摊位, 一把抓住我的手, 要我买他的刀. 我挣脱开, 慌慌张张的走了.
晚上, 笨笨抵达, 他给病人带来了一只摔瘪了的camp壶—-这是店里的唯一一只了, 病人的霉运才刚开始.:-(
第二天我们三人出去购物, 买了些人参含片, 准备在冲顶时含在嘴里. 我和病人带的巧克力不够, 又加买了一些(后来, 我所有的巧克力都一块未动, 全部背回了北京). 然后我们买了最重要的东西—-2元钱的太空杯, 用来作尿瓶. :P 可怜的病人到处找药店买眼药水, 他的眼睛开始犯病了.
到乌鲁木齐第一天我就打听好了网吧的位置, 离旅馆只有10分钟的路程. 而且价格比北京便宜, 10元/小时. 晚饭后我们就兴冲冲的去了, 笨笨和apple在sina的聊天室里兴致勃勃地聊开了, 毕竟这比电话费便宜多了. 我通过mail找到xiaomei, 可她没帐号, 临时申请的又进不了聊天室. 失望之极的我居然连mit都忘了, 其实那儿是我俩都能连进的地方.
点了大盘鸡, 外加一份素菜一份汤. 我们还特意问小姐, 我俩能否吃完一份大盘鸡. 大盘鸡端上来时我还有些担心, 那么大一个盘, 装得满满的. 但很快我们就发现, 盘里大多是青椒, 土豆块. 鸡最多只有半只, 因为我们只吃到半个鸡腿, 一个翅尖. 很快, 我们吃光了所有的鸡块和土豆块, 病人加要了小馒头, 我则喝光了所有的汤. 这一餐让我对新疆的饮食很不以为然, 好在很快王队长就让我们

(三) 从乌鲁木齐到喀什
我们的登山队
7月3日上午, 在新疆工学院开了个简短仪式后, 我们坐车前往喀什. 到这时我才见到了各个队友. 我们这支联合登山队, 有两位来自香港, 一个来自海南, 四个来自北京, 其余的来自新疆. 其中新疆工学院有3男一女4名队员.
队长王铁男是个传奇式人物, 在南疆很多地方呆过, 曾三次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 去年登博格达时首批登顶.
领队张耀东, 新疆工学院教授, 今年已经54岁. 他曾在97年作为中方代表陪同日本大学登山队去过慕士塔格, 他写的那篇<<来自慕士塔格的呼唤>>我看了多遍, 并打印出来作为资料带了过来, 没想到能见到他本人. 在后面的日子里, 我深切地感受到了他高尚的人格. 新疆的队员都喊他张教授或教授, 我则喊他张老师或张教授.
队医周岚, 自治区医院大夫, 能歌善舞, 到大本营后就变成了厨娘, 总管兼队医, 十分辛苦.
“外交部长”, 去年登博格达的总指挥张玉芳张大姐也和我们同行, 可惜她没有足够的假期, 陪我们到大本营后就得提前返回.
杨立群, 乌鲁木齐队员, 去年和王铁男一道两人首批登上博格达.
杨立志, 乌鲁木齐队员, 去年登博峰时有轻微高山反应, 为了陪同另一名病情严重的队员下山, 失去了登顶机会, 为此他痛哭了一场, 一年来玩命训练, 就为了这次能登顶.
吴新刚, 乌鲁木齐队员, 去年博格达登顶队员.
唐高举, 新疆工学院教师, 热爱各种运动.
王海角, 新疆工学院学生, 篮球运动员.
伍博翰, 女, 新疆工学院学生. 我原还以为是唯一的女队员, 没想到她到大本营后就又和张大姐一块返回了, 原来只是去游玩的. :P
陈俊驰, 海南队员, 在对挣钱失去兴趣后开始登山探险. 他是从海南开车过来的, 去年还参加了雅鲁藏布江漂流. 他已登上了雪宝顶和玉珠峰, 这次登了7500米以上的山后还要马上再去尼泊尔登山—-登顶慕士塔格后他就又登博格达去了, 他的目标是 后年登珠峰.
姚伟伦, 香港队员, 算得上个半职业的登山家了, 登上过麦金利. 为了登山, 38岁的他尚未成家, 连女朋友都没有.
陈俊武, 香港队员, 这是他第二次登山. 今年他曾和陈俊驰一块登过玉珠, 先是高山反应躺了几天, 适应后在上山时又发生滑坠, 终未能登顶. 痛定思痛, 这次一到乌鲁木齐就开始服药以对付高山反应, 成为我们笑料. 不过他这次确实没有严重反应, 但却不幸冻伤了手指, 也不知现在治得如何. 回到乌鲁木齐, 周岚问他:”以后还登山吗?” 他很严肃地回答:”登!”
北京的四人就是我和笨笨, 病人, 老马了.
陈俊驰和老马正在参加哈那斯河谷探险, 要晚几天才能赶来和我们会合.
从乌鲁木齐到喀什有近千公里, 客车要走40多小时. 很不幸, 我有晕车的老毛病, 以前连坐公共汽车都晕. 近年来有了长进, 一般的车不怕了, 但还有后遗症: 闻不得汽油味, 坐不得空调车. 当前一天队长很高兴地说我们坐的车有空调时, 我差点没晕 倒. 车开起来后, 司机说, 咱们东西太多, 为了保证速度, 就不开空调了. 听到这话我立刻举双手赞成, 否则两天下来, 我就是病人第二了.
拥挤的车厢
我们一行15人, 包了一辆ireco, 本来这车能坐18人, 但我们每人都有一至两个大包, 加上公用装备, 最后一排全用来放包也不够. 过道里, 座位底下全堆满了东西. 有个队员没有座位, 只好躺在过道的大包上.
我和笨笨一胖一瘦坐在最后一排的双人座上, 病人则坐单座. 座位底下塞着箱子, 双腿只能蜷在箱子上, 不能动弹, 更不可能伸直了. 这么忍了一段时间, 我俩实在受不了了, 从后面抽出睡袋和防潮垫垫在屁股下, 虽然只能坐半个屁股, 但腿总算能动一动了. 我们的后面全是巨大的登山包和防潮垫, 从座位一直堆到了车顶. 过库车和阿克苏时, 正逢修路, 车颠得很厉害. 头后的包不断地往下滑, 滑向我们头顶, 我们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把它往回推. 想了些办法, 比如用防潮垫把包卡住, 但车抖得实在太厉害了, 怎么搞都没用. 第二天, 我和笨笨实在太困, 趴在靠背上睡着了. 醒来时感觉不对,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大包掉下来, 压在了我俩的头上. 再一看, 还有更可怜的, 病人正抱着一个大包打瞌睡. 群包环绕下的他被喊醒后, 红肿的双眼显得茫然而无助. 我和笨笨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辆车原是辆警车, 后半部还有铁窗, 上车前我们就开玩笑, 让病人坐在车里隔着铁窗往外望, 并要求他露出绝望的眼神来. 对头顶的大包, 我是逆来顺受了, 但笨笨受不了, 他想了个简单绝妙的办法, 干脆把大包拿来垫在座位上. 这下比垫着睡袋坐舒服了许多, 腿可以完全伸直了, 更重要的是, 再也没有包往我们的头上砸了.
第一天, 刚过天山, 天气就明显变热. 但队长说, 今天是他过这段路时几十年来最凉快的一天. 队长这句话, 我在回来时有了深刻体会. 回来我们包了辆宽敞的卧铺车, 大约经过阿克勒时, 热得要命, 大家只能躺在铺上假寐—-用张教授的话说, 快热得发疯了. 与去时的阴有雨相比, 真是天壤之别. 第二天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外沿时, 车外一直雨水不断, 张教授介绍, 这儿一年的降水量就只有4mm, 今天一下子全下够了.

(四) 喀什见闻
1999.7.5 喀什 晴
天南旅馆
我们是昨晚10点多到喀什的, 为了省钱, 住进长途汽车站旁边的天南旅馆. 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厕所, 但一进去就差点又退了出来, 里面有股浓浓的羊膻味. 不光水房和厕所气味冲鼻, 连房间的被子上都有淡淡膻味. 今天正好有个旅游局的维族人来进行游客问卷调查, 我和香港来的老姚在诸如服务质量方面都嘻嘻哈哈说好, 但到空气清新程度这项时都忍不住直摇头. 就是这家旅馆, 因为价格相对便宜(4人间10元/人), 坐车方便, 经常是客满. 要不是队长在喀什的朋友事先帮着定了房, 我们根本就住不进. 下山时, 因为定房问题上出了点差错, 我们只好住进对面的交通宾馆, 钱贵得多(标准间40元/人), 也舒服得多. :-)
可怜的病人
从我抓拍的照片看来, 昨天吃晚饭时病人就已经神情木然, 一副病态了. 他向队长说他有点嗓子发炎, 队长一听就很重视, 让随队大夫周岚今天带他去买药. 这一买就是几千万单位的青霉素, 当天就打了两次点滴. 病人在扎针时大呼小叫, 吊瓶过程中则和周大夫讨价还价: 咱就打这么多吧, 够了. 我和笨笨乐得在一旁上窜下跳, 笨笨拿着采访机偷录病人的求饶声, 我则拿病人的相机不断给他摄影留念.
周大夫想找个助手, 以备在山上紧急时能帮忙, 就在第二次打点滴前问我们谁会打针. 笨笨和我都是医生家庭出生, 都向周大夫拍胸脯保证自己会扎针, 积极要求为病人效劳, 连碰巧赶来的队长也兴冲冲地说他会扎针. 我们都笑嘻嘻地盯着病人的胳膊, 要 求病人贡献一下, 让我们试试, 只吓得病人在床上躲来躲去.
队长说病人的点滴到了大本营还得打, 我和笨笨虽然口头上大声叫好, 但私下里还是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了. 没想到病人上山后病情一直不见好转, 根本就没体力登山. 在喀什笨笨给apple打电话时提到了病人的病情, apple把它发在了山野论坛上, 版主mh当时就在网上发出了的警告, 要病人不可轻视. 回来后看到mh的警告, 再想想病人上山后的情况, 不得不佩服队长和mh的经验, 什么小病上到高海拔都可能转成大病, 病人的青霉素, 该打得再多些, 再早些.
艾提尕尔清真寺
昨晚队长宣布纪律: 为了不出意外, 我们最好不要外出. 若一定要出去, 需要有新疆的队员陪同. 而且外出不准穿拖鞋短裤, 因为维族人瞧不起穿拖鞋短裤的汉人, 认为你不严肃(但若是香港人他们可以接受 :P). 队长在喀什呆过两年, 自然了解当地情况, 我们来之前也知道南疆民族问题复杂, 所以对此也没有意见. 但要我们在那个”空气清新”的旅馆里呆一整天是不可能的, 上午病人打完点滴后, 我们就拉上周大夫出门了. 我和笨笨都是穿着拖鞋短裤来的, 这时只好穿上厚厚的登山靴和长裤, 上面配着薄薄的文化衫, 真不知在维族人眼里算不算严肃. 同行的香港老姚是个狂热的半职业登山家, 为登山他已来过四次喀什了, 他自然是穿着短裤出去. 后来下山回到喀什时, 我们早已无所顾忌, 穿着拖鞋短裤满大街遛达, 吃吃喝喝, 也没碰到任何麻烦. 其实喀什治安相当不错, 只是街上的警察也很多, 每走不远就能碰上值勤的警车.
喀什街道很宽很干净, 走在上面感觉比在乌鲁木齐还好, 我们很自然的走向了大清真寺—-艾提尕尔清真寺. 我早就听说过这个新疆最大的清真寺了, 知道穆巴拉克访华时曾专程来过, 并送了块地毯, 这国礼级地毯就铺在寺内地面上供穆斯林做礼拜用. 清真寺离旅馆不到20分钟的路程, 很快就到了. 蓝天下金碧辉煌的清真寺显得很是壮丽. 寺前有宽阔的广场, 寺旁有卖民族工艺品的购物街.
我们决定先逛购物街. 街上卖的大多是帽子, 各式各样的维族六角帽. 笨笨和病人 受不了诱惑, 各买了顶10元的帽子顶在头上. 这帽子戴回旅馆就给扔了, 他们发现那是用硬纸做的, 外面涂的是层墨. :) 面前突然出现一大堆金光灿灿的大箱子, 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阿里巴巴的藏宝箱. 惊喜之后就纷纷举起相机, 在我正准备对几只放在树下的箱子拍照时, 一个维族小孩走过来, 倚在箱前, 冲我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 我赶快按下快门. 寺门前小摊上的维族挎包又一次让我心动, 那漂亮的构图, 艳丽的色采, xiaomei看了一定会喜欢. 但一想到该下山后再来买, 一想到大巴扎里可能会有更漂亮的, 我就按下了把它立刻买下的冲动, 真是可惜.
在路上我们就问老姚, 大清真寺让不让外人进, 老姚说让进, 但维族人不高兴. 我和笨笨在寺门台阶前犹豫了一下, 还是鼓足勇气迈了上去. 一进大门就是块照壁, 壁下坐着几个穆斯林, 用一种异样的眼光默默地看着我们. 我们看完参观需知后硬着头皮往里走, 拐弯就是售票处, 一张小木桌孤零零地摆在那儿, 售票的人却不知去向. 我们站在那四处张望, 能看到庭院里石径幽幽, 有几棵高大的杨(?)树. 等了一会, 没有人来理睬我们, 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询问—-偶尔走过的人都悄无声息, 目不斜视, 我们只好悻悻地离去.
大巴扎购物
来前对喀什的了解, 除了大清真寺外就是大巴扎(集市)了. 有人还在网上建议, 来喀什最好赶在周末, 那时有大巴扎, 很热闹. 今天是周一, 大巴扎是没戏了. 不过队长说, 现在巴扎里卖东西的都已是固定摊位, 职业商人了, 周末来的, 都是赶着毛驴来的农民, 他们也是来购物, 最多卖点农产品. 所以周末也就只是比平时更拥挤一些而已. 中午吃过饭后, 周岚休息, 我们三就溜到大巴扎去了. 和乌鲁木齐的二道口综合市场一样, 这儿也分成很多小摊位, 只是规模大得多. 我们随便挑了个入口进去, 正好是卖帽子的摊, 笨笨又被吸引住了, 这次他花60元买了顶较好的维族帽. 病人在乌鲁木齐就对坐山雕戴的皮帽子感兴趣, 当时不敢问价, 现在胆大了, 讨价还价之后也买了一顶不知是什么皮的帽子, 反正我戴上后我就成土匪了.
我和笨笨都带着把长刃的瑞士军刀, 但没有鞘, 因为商场里刀套比刀还贵. 笨笨一到乌鲁木齐我就高兴地告诉他可以给刀配鞘了. 从帽摊没走多久就是卖刀的摊位, 笨笨问了一下刀鞘的价, 那老板顿时来了个狮子大开口:50元. 我在乌市商场里看到的也就 10多元, 我们没有还价, 当时就准备离开. 但这时周围的商贩已经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一阵嘈杂之后, 一个商贩很诚恳地说: 说50元那是开玩笑, 这样吧, 20元. 我们不敢作太多纠缠, 最后以35元买了两. 晚上回到旅馆, 被队长嘲笑了个够, 说最多5元. 不过我们确实很想给刀配鞘, 我曾经为了给我的另一把刀配鞘, 花10元买了把假军刀, 就为了要假刀外面那个人造革的鞘. 现在花20元配个真皮鞘, 心里还是觉得很值. 其实队长早就告诉过我们要小心, 他说有的维族人卖刀, 为了显示刀好, 把两把刀一磕, 必然有把刀磕坏, 然后他就要求你把两把刀都买下. 我们这次, 看到手持两把刀的就赶快往一边溜. :P 有的人为了显示刀口好, 就刮指甲, 一般是刮自己的指甲, 但有个小贩一把抓住了笨笨的手, 拿着刀就往笨笨指甲上凑, 吓得笨笨连往后退. 在刀鞘讲定价后, 一个商贩盯上了病人, 取出一根鞭子, 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鞭子, 打女人的!” 病人摇摇头: “没有女人打.” 那小贩已喊开了价:130. 病人不睬他, 他就开始了自动降价, 不到半分钟报一次: 110, 70, 50, 30! 呵呵, 这下成交了, 我们调侃病人:”你买回去被女人打!” 这鞭子是用羊骨头和生羊皮做成的, 倒是纯天然, 纯手工. 病人自己也疑惑:”假如我再站一会, 他会不会降到10元?” 这下我们彻底见识了维族商人漫天要价的本事, 但我们没有就地还钱的眼光, 只好匆匆逃离了大巴扎, 我也没顾得上去看维族挎包. :-(
“半价”电话
11点过后, 我去打进山前的最后一次电话. 旅馆里打电话很麻烦, 我来到了街上的小摊. 由于后面20多天都不可能打电话了, 自然要说得长些. 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我瞥了眼计价器, 不由吓了一跳:已经40多元了. 我身上只带了35元钱, 因为我原想在半价时这足够打一个小时了, 也不知那计价器有什么毛病, 根本就没按半价给我算. 小摊老板, 一个维族大爷, 不时过来探头看一眼计价器, 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连抵押一下都不行, 怎么说服他等着我回旅馆去取钱呢? 幸好这时笨笨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原来他买东西回来正好看到我, 顺便过来瞧瞧. 我大喜, 把他身上的钱全搜了出来, 虽只有20元, 却救了我燃眉之急, 避免了可能发生的一场民族冲突—-最后付完费, 身上只剩几毛钱了. :P

(七) 7.8 周四 晴 204公里处->大本营
生日礼物
醒来第一件事仍然是测心跳, 我每分钟82次, 比前天刚到时的95次/分好些, 但和昨天的84次/分相比没什么差别. 笨笨的心跳已降到每分钟70多次了, 我的心脏功能不大好. 今天是xm的生日, 老天也格外开恩, 慕士塔格揭开面上的云彩, 露出了神秘的主峰. 湛蓝的天空下, 洁白的雪峰披着几缕金色的阳光, 美丽而庄严. 我们实在太幸运了, 张教授说, 他们前年在这呆了一个月, 也就有一两天能看到主峰.
经过在3800m处的两夜适应, 今天全队将进驻大本营. 从204公里处到大本营海拔升高600m, 行程8公里. 为了能更好适应海拔高度, 除三名女士骑驴外, 其余队员一律步行上山. 我们大多是空身行进, 只有陈俊池和老姚几人背了个小包. 3个半小时后, 我们到达海拔4350m的大本营. 这时测了一下心跳, 114次/分.
老朋友金sir
新疆登山协会在大本营的联络官金sir是队长的老朋友, 这时见面, 自然格外亲切. 金sir向我们详细介绍了慕士塔格的情况, 讲了外国队员在这的很多轶闻趣事(容后专门介绍). 我们在这十多天, 金sir从生活上和装备上给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 我们的两罐液化气用完了, 是金sir帮我们买来了第三罐, 否则大本营吃饭都成问题, 更不说吃羊补身体了. 当广州队告诉我们藤制雪鞋留在了喀什时, 是金sir带着周大夫去外国队帐篷挨个询问, 就差给他们下跪了, 最后总算买来了三双雪鞋. 否则, 除了杨立志, 后面登顶的四人都要划个问号, 离了雪鞋, 恐怕队长和老马都没戏.
建立大本营
金sir划了一大块地给我们扎营, 这块地离外国队较远, 自成一个世界. 营地旁有一条小溪, 到下午7点左右, 山上融化的雪水汇集成流, 悄悄地流下来, 2小时后, 雪水流尽, 小溪又不知不觉地干涸了. 为了取水方便, 我们的炊事帐篷就扎在溪旁的高地上. 我和笨笨合住一个帐篷, 还是204公里处用的那顶绿帐篷, 这次我们扎得很仔细, 平了地, 打上地钉, 拉好防风绳. 我把日记本和书籍先搬进来, 准备明天再把衣服, 食品, 药品通通搬进来, 未来的两个多礼拜, 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营地扎好后, 张教授宣布: 登山生活从今天正式开始了!
高山反应
刚建好营, 队长指派我和笨笨去打水. 这时营旁的小溪还是干的, 得去二三十米外打水. 一米多高的水桶, 装上大半桶水, 我和笨笨使出浑身的劲才能合力提起来, 走上五六步就不得不放下来大口喘气, 这么走走停停了好几次, 总算把那桶水提到炊事帐旁. 然后我和笨笨就不约而同地钻进帐篷躺下了. 躺了一会, 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想起要多喝水的原则, 就爬起来找水喝. 先去溪边喝冰川水救急, 不敢多喝, 只喝了两壶盖. 回到营地正赶上吃西瓜, 开的第一个瓜是生的, 大家都抢着吃第二个, 我顾不了那么多, 抓起生瓜连吃了两大块. 吃完瓜, 茶也烧好了, 就又喝了两壶盖热茶, 这才感觉好多了. 虽然这儿只比204公里处升高了600米, 但我们都有明显的高山反应, 病人和笨笨都早早地躺下了. 我可能是心情愉快的缘故, 躺一会就能爬起来, 但干干体力活就又得去躺一会. 到晚上睡下后, 反应变得强烈起来, 比刚到204公里处那晚上要难受得多, 我在迷迷糊糊中直感到恶心想吐. 终于, 我忍住高山的考验, 睡了过去, 而队长则没那么幸运, 他在半夜吐了, 第二天不得不打点滴.
令人尊敬的队友
当我和笨笨躺在帐篷里时, 外面有人在喊”开饭了”. 笨笨禁不住饿, 先过去了, 等我钻出去时, 第一锅已分光, 大家都闲坐在炊事帐周围等饭吃. 这时我突然发现张教授一个人在一旁用铁锹挖坑, 一问才知他打算挖个坑把胡罗卜埋起来, 这样可以多放些时间. 我听了心里很是感动, 我刚刚提过水, 知道这时干活有多累, 以张教授的年龄和身份, 他完全可以安排年轻队员来干这事, 但他却在大家都等着吃饭时一个人忙着干活, 甚至不叫个人帮忙. 我赶紧接过教授手里的锹, 好不容易才挖出个大坑, 我又躺下了. :P
傍晚, 雪水哗哗地从山上流下来, 流过炊事帐. 第一次看到这种现象, 我又惊又喜. 白天饮用的雪水很浑浊, 这条小溪的水清得多, 我坐在石头上, 慢慢地欣赏溪水. 这时老姚突然走过来, 边走边搓手, 很冷的样子. 我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原来他看见溪中有几块大石头挡住了溪水, 怕溪水改道漫上营地, 就一个人把挡道的石头挪到了岸上. 这就是我的队友, 我的朋友, 他们的人品值得我尊敬, 学习. 我相信, 我们每个队员都有张教授和老姚一般高尚的品行, 只不过我碰巧看到了他俩的默默奉献而已.

(八) 7.9 周五 晴 BC
贪吃的下场
早晨测心跳很搞笑, 躺在睡袋里是每分钟102次, 出帐篷方便, 走走回来后反降到每分钟90次了. 此后就再没测心跳了, 一来已适应了高山反应, 心里不再畏惧, 二来后面很少与笨笨同住一块, 没人给我掐表了.
11点吃早饭, 主食是张大姐张罗着烙的油饼. 烙油饼是很麻烦的事, 我印象中在山上就吃了这么一次. 实话说, 油饼做得并不酥软, 我却忍不住吃了4个. 在队中我的饭量排名第二, 仅在陈俊池之后, 曾吃光过三大盘拌面. 这油饼看起来也不大, 没想到第4个油饼吃下后顿时难受之极, 捂着肚子在帐篷里不知躺了多久才重新站 起来, 起来后象大病了一场, 浑身无力. 在我所查阅的资料中, 都是说高山上如何如何不想吃东西, 结果体力不佳, 从来没听说过胃口好能吃是坏事. 所以我有个错觉, 以为吃得越多越好, 再加上眼看陈俊池和老马端着最大号的套锅大吃特吃, 就也忍不住尽量多吃. 其实, 在高海拔人的消化功能普遍下降, 虽然我的食欲没减, 但胃已承受不了了. 这一点老姚很有经验, 在山上他拿一个小饭盅吃饭, 每次都适可而止, 在队中算吃得少的, 下山后, 他无所顾忌了, 露出狰狞面目, 成为第三匹饿狼.
今天的任务是休整, 整理个人装备, 大多数个人装备明天要靠毛驴运到ABC去. 笨笨是在家里就把冰爪调好了的, 不少人都是现在开始调. 我是第一次调冰爪, 加上刚刚吃撑了身上无力, 磨蹭了好半天才调好了, 人也累得够呛.
上午陈俊池一个人背个小包上山了, 他感觉很好, 47分钟上升了400多米, 已看到雪线了. 下午老马也带着我和笨笨病人空身往上试走, 大约上升了200多米, 我不觉得体力不是问题, 但出了很多汗, 这让我很有些担心, 在高海拔这会成为致命的问题.
英国朋友
昨晚金sir曾带着队长张大姐等人去拜访英国队. 那是三个穷小伙: 斯蒂芬, 朱利亚, 罗伯特, 都是牛津大学毕业, 金sir对他们很是照顾. 本来在大本营新疆登山协会设有食堂, 可为外国队员提供饮食, 当然价格不菲. 这三人为省钱都是自己开火, 借用食堂的房间煮煮食品, 吃的是种看起来象藕粉一样的流质. 开始我们还以为这是种高能量的食品, 后来他们要从大本营出发冲顶了, 特意去协会的食堂花钱饱餐了一顿. 他们的装备也不齐全, 海拔表是向金sir借的, 只有两顶高山帐, 要登顶需要把BC的帐篷拆下. 斯蒂芬在建C2砸雪锥时用力过猛, 伤了胳膊, 我现在也没想明白他怎么伤着自己的. 昨晚队长他们去拜访时, 杨立群送给斯蒂芬一张止痛膏药, 斯蒂芬很感激, 回赠了一双攀岩鞋, 并到我们这边来拜访, 双方关系很是融洽.
明天是朱利亚的生日, 但明天他们要上山, 所以今天金sir特意把他们带到我们这边, 为朱利亚提前过生日. 我们做了抓饭, 红烧肉, 牛肉干, 花生米, 金sir带了瓶葡萄酒和啤酒, 大家一块唱happy birthday, 为他生日干杯. 金sir很兴奋, 又说又唱, 周大夫也唱了首<<青藏高原>>助兴, 不过她显然还没适应这儿的氧浓度, 到最后的高音差点一口气没憋过去, 没有前晚上她自个在帐篷里唱得好听. 相比之下三个英国朋友就拘束得多, 催了半天才合唱了首歌, 没听过, 唱得也不好. :P
斯蒂芬的伤最后确诊为骨裂, 他没能一块去冲顶. 大本营拆后他只得过来借住, 我们一到吃饭时间就去邀请他.

(九) 7.10 周六 晴转小雪 BC->C1->BC
队长倒下了
昨晚我睡得很好, 看来已适应了BC的高度. 队长的情况却变糟, 决定今天下到苏巴什去休养几天. 队长以前曾在高海拔感冒, 发展成肺水肿, 差点一命呜乎, 所以他对高山适应和安全非常重视. 象我们这次, 在3800米处适应了两夜, 从3800米到4400是空身走上来, 到BC后也先休整一天, 一切都为了慢慢适应. 而且, 队长还反复提醒, 一旦发现自己咳嗽或喘气时有呼噜声时, 马上下撤几百米, 既使是夜晚也得连夜下撤, 否则等到第二天就晚了.
对于高山反应, 我和笨笨也讨论过几次. 给我的总体感觉就是其不可捉摸性, 与身体强弱无关, 与平时训练情况无关. 听陈骏池介绍, 北大队第一次登慕士塔格时有个主力队员刚上大本营就反应严重, 进一步发展成脑水肿, 幸好立刻送喀什急救, 若再晚两小时就没命了. 而且, 每个人高山反应的高度也不同, 日本队员有刚到3800米就强烈反应被迫送回喀什的, 而我们队中老姚直到登顶都没明显反应. 有意思的是, 反应早也未必是坏事, 97年日本队登顶的两人中有一人就是在3800米处就被送回喀什抢救的. 反过来, 反应晚也不一定是好事. 我自己得出一结论, 既然没有规律, 我宁愿早点有反应, 这样还有可能适应, 还有机会登顶;如果到了C2C3才来反应, 搞不好命都丢在上面了. 这番话是昨晚和笨笨病人聊天时说的, 没想到后来在队长和王海角身上应验了.
队长下去了, 张大姐和伍博涵也将下山回乌鲁木齐, 现在队里只有张教授一个人指挥了. 而到现在还没有建营分组方面的具体登山计划, 这很让人担心. 我以前曾问过队长是否有登山计划, 他说到时再说.
建C1
昨天试走出的汗很让我担心, 早上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扔掉内裤, 换上了心逸排汗内衣. 我只有一套心逸内衣, 所以我决定, 到撤营为止, 不管多脏, 我都将贴身穿着这套内衣. 开始笨笨还坚持穿着内裤, 上一趟C1后就也扔掉了. 自上大本营后, 很多生活习惯都改了, 每天早上起来就吃金施尔康, 抹防晒霜. 今天因为要上C1, 防晒霜也换成了SPF40的小护士. 这两天肚子不太舒服, 加吃了氟派酸.
今天的任务是建C1和高山适应, 公用装备用毛驴运到雪线处的ABC, 个人轻装走到ABC, 再取出自己的个人装备上C1. 我只把高山靴和冰爪放进毛驴驮袋, 把可能在山上用的着的衣物和药品, 以及私存的食品都放进背包, 用毛驴主人的弹簧秤称了称, 11公斤. 11:30, 我们从BC出发, 到ABC这段路全是碎石小道, 我按负重登香山的速度和步频行进, 步子小, 频率快, 很少休息. 路上, 队友们坐下休息, 我并不感到很累, 但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坐在那东张西望时, 老姚突然站起走过来, 塞给我一颗糖, 指指嘴, 示意我吃下. 我摇摇头, 说不用. 我有个习惯, 就是一运动起来就几小时不吃不喝. 老姚顿时显得有些着急, 很认真地高诉我, 登山过程中, 休息时就得及时补充水和能量, 否则等你想喝水时就来不及了. 我非常感激, 因为我对这常识一点不知, 按我原来的习惯, 我可能到死都不知原因. 从此, 我停下休息时, 也主动喝上一点水, 吃上一颗糖.
1点多钟, 我们到达ABC, 在这大家开始更换装备. 我出发时没准备帽子, 在这陈骏池将他的Gore-tex帽子借给我, 帮了我一个大忙. 当时不知怎么想的, 我没有换上高山靴, 直接在MERELL登山鞋外穿雪套上雪线, 可能是太迷信它的防水性了. 错上加错的是, 我没把高山靴和冰爪留在ABC, 而是一块往C1背, 梦想以后都在C1换高山靴, 为这我第二次上C1就吃了不少苦头.
从ABC到C1, 我尽量挑没雪的岩石走, 有些辛苦, 速度却也不慢. 5点左右我第五个到达C1, 前四个依次是陈骏池, 姚伟伦, 张教授, 杨立志. 杨立志背着帐篷. 今天C1的风特别大, 不但建营很辛苦, 而且我们在装备上都准备不足: 吴新刚只穿着条普通的裤子, 在狂风下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躲在帐篷里直发抖; 我穿着冲锋衣裤, 身上没问题, 但我只戴了双普通单皮手套, 袜子也全湿了; 张教授是毛衣外面套坎肩, 根本没法挡风. 等我们支好两个帐篷后, 后面的队员也陆续到达了. 我这时手脚都已感到刺痛, 我急得大喊:”我不能再呆了!” 向张教授一问, 没其他事了, 吴新刚第一, 我第二, 赶快下撤. 张教授是领导, 不能先撤, 我只好说了句无用的话:”早点走, 小心冻病.” 刚往下走, 病人背着个大包到了, 一付很吃力的样子. 我已顾不上他了, 只丢了句话:”快点, 我们下撤了.” 在下到ABC的路上, 我摔了好几次, 好在雪地里摔不疼, 但有一次雪进了衣服, 真难受. :-(
到ABC后, 老马他们开始换下高山靴, 我的包留在C1, 这时倒也方便, 解下雪套就可接着走. 我检查了一下, 右手拄着雪杖, 一直处于活动中, 没什么事, 左手则冻肿了. 下山的路走得很慢, 我怕出现膝盖疼的情况, 大部分后下撤的人都超过了我, 最后陈骏池赶到和我一块慢慢走.
回到BC时已很晚了, 周大夫一人留守大本营, 根本没法准备这么多人的晚饭, 幸好金sir帮忙, 让我们出菜和面, 请协会的炊事员给我们做拉条子. 于是, 喝了一缸茶后, 大家都到协会的食堂去等饭吃. 坐在食堂外的大石上, 我们往山上张望, 病人和笨笨的身影终于走走停停地出现在山脊上. 笨笨一直陪着病人慢慢下撤, 不禁饿的他不得不在ABC”偷”吃了两袋花生米. 最后他俩下到BC时, 比其他人晚了一个多小时, 于是有人开玩笑说, 病人登山, 需10天才能登顶, 还需要15天下撤. 晚饭时飘起小雪, 吃了两碗拌面就没胃口了, 饭后感觉不舒服, 记完日记后就早早躺下了. 这样下去, 体重肯定会下降, 能达到减肥这个初级目标, 只不知到时还有没有体力登顶. 吴新刚一回大本营就倒下了, 连晚饭都没去吃, 真有点担心张教授的身体.
关于登山计划的争执
前面说了, 我们一直没有具体的登山计划, 现在队长不在了, 张教授又没有任何登山经验, 真有点群龙无首的感觉. 这时陈骏池挺身而出, 向张教授提出了一个计划. 他的计划是把全队按体力和技术分成ABC三组, A组最强, B组次之, C组最差. 人员分配是按今天大家的表现来决定的, A组是陈骏池, 姚伟伦, 杨立群, 老马; B组杨立志, 唐高举, 王海角, mudplayer; C组张教授, 笨笨, 陈俊武, 病人, 吴新刚.
以后几天的行动安排是:
11日: B组到ABC把物资分成三份, 将自己那份送到C1, 撤回BC; AC在BC休整
12日: A,C组运输物资到C1, A组留C1, C组回BC; B组留BC休整
13日: A组上建C2, 留C2; B组上到C1住;C组留BC休整
14日: A组拆掉C2, 上建C3, 住C3; B组上建C2, 住C2
15日: A组冲顶, 当晚回撤C2; B组上到C3
16日: B组冲顶
张教授认为这计划可行, 晚上召集队员开会, 征求大家对分组和计划的意见. 我躺在帐篷里没出去, 陈骏池的计划我饭前听他讲过, 大家在旁边帐篷里讨论的声音我也听得见. 我原以为会有人反对这计划, 但听听似乎大多数人都接受了, 我躺不住了, 爬起来过去了. 我虽然没登过山, 但来之前反复看过清华队的详细 报告, 了解一些建营, 运输, 适应的概念. 这个计划下, A组纯粹是阿尔卑斯方式, B组也没做上升再下降的适应. 拆C2再建也近乎搞笑, AB两队间简直毫不相干. 我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在分组上我也有些不满, 我知道笨笨的体力决不比我差. 最后, 我建议张教授在12点和队长联系时征求队长的意见, 而且我表示服从队里的决定, 但保留自己的意见, 如果计划不做改变的话, 我申请进C组. 以我当时的身体状况, 明天没法再上C1.

(十) 7.11 周日 晴转大雪 BC
又倒下两位队员
吴新刚昨天回来就病倒了, 我和笨笨聊天时提到这事, 觉得吴太托大了, 居然穿条普通裤子就上C1. 笨笨却说, 吴新刚是迫不得已, 他根本就没有冲锋衣裤, 他基本上什么装备也没有. 我大吃一惊, 仔细一想, 吴新刚不但没有高山靴和冰爪, 似乎也没有冰镐, 连墨镜也是和克族人换的. 他穿的羽绒服也是件普通羽绒服, 薄薄的, 那条裤子更是条普通裤子, 昨天下山时我看见裤裆已裂开了. 我又想起队长曾说过, 吴在水泥厂工作, 收入不高, 这次2500元的花费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数目. 在这种情况下, 还要坚持来登山, 真是不容易. 张教授曾说过, 如果不是每人要收2500元钱的话, 乌市登协会有上百人去来登慕士塔格.
病人昨天下来后, 晚上也感到不舒服, 他和吴新刚今天将下江布拉克休整. 张教授昨天果然受了冻, 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但他还得坚持, 队中的各种杂事还得他负责.
新的登山计划
昨晚和笨笨聊得很晚, 我俩达成共识: 按陈骏池的计划, 以我俩的能力, 不但不可能登顶, 搞不好会把小命搭上. 我作了决定, 只要计划不变, 我就要求到C组, 这样我和笨笨还可相互照应. 今早营地旁出现了云海, 非常漂亮, 拍了一通照片后 我就去找张教授. 张教授一脸的疲惫, 他说昨晚陈骏池和老马又商量了很久, 今天早上提出一个新计划. 由于C组只剩笨笨和陈俊武两人, 所以C组解散, 这两人并入B组. 其实按原先的计划, C组是不可能登顶的, 因为有两个病号, 这两人在半途肯定得下撤, 而按共进退的原则, 全组都得下撤. 所以昨晚笨笨听完计划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那就是说我肯定不能登顶了.” 由于B组人多, 又都没经验, 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 将A组的杨立群和B组的王海角对换, 让杨立群来负责B组.
登山计划为:
11日 AB组一同运物资到C1, A留C1, B撤回BC
12日 A建C2, 回C1
13日 A建C3, 回C2
14日 A住C3
15日 A冲顶, 回C2
其实, 象我们这样一群人, 来自各地, 从未一同训练过, 相互都不了解真正实力, 是很难作出具体计划的, 我曾多次称我们是群乌合之众. 这个计划中, 有了先上再下的适应, 我和笨笨也到了同一组, 我当然没意见了, 毕竟我也是个新手, 没有一点高山经验.
休整
大本营阳光明媚, 但C1看起来却被乌云笼罩, 加上大多数队员都感到疲惫, 今天全队休整一天. 我把昨天换下的棉袜洗洗晾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大本营洗衣服. 笨笨躺在一块杀猪石上晒太阳, 听CD, 我则呆在帐篷里看书. 周大夫身体不舒服, 吃不下东西, 喝点粥都吐了出来. 可我们的早饭还是她一大早起来做的, 三个病号也得她一人照顾.
晚上刮起了大风, 雪下得很大, 在帐篷上积起了厚厚一层.

已经第七了?五六呢?
-mh
05:59:30 9月08日
从204到BC:如果从204的第二天走到BC(走一半也行)然后当天返回204(在低处睡觉)会对加快适应.然后再去BC时反应就会少些.
"傍晚, 雪水哗哗地从山上流下来"
这是个雪水汇成的河流的规律.下午傍晚水大,早上水小.过这种河时可以根据这来选时机和选择跋涉营地.比如傍晚被大水拦上就未比要着急冒险渡过.第二天早上可能就能踩着石头走过去.尤其在雪线附近.

五六与登山关系不大
mudplayer
15:59:42 9月08日
我们在7号那天去了趟江布拉克,海拔升高100米,按队长的话说就是适应了。 后来连续大晴天,小溪发洪水,淹了大本营。


-mh
08:41:47 9月09日
我也有过躺着比活动时心跳高的经历.不知道为什么.
我从格尔木去拉萨时(已经在3200m呆了三四天),在昆仑山口前的西大滩吃饭. 当时活动时的心跳可能只有70-80.吃完饭,朝玉珠峰那头瞪了会儿,上车过山口. 车很平稳,当然也没什么体力消耗.但忽然觉得憋气,一测心跳,心跳竟然在十几分钟内增加到一百一十多,但过了半小时就没事了.汽车过山口高度好象并没增加很多,我猜心跳增加原因是吃完饭血液跑到消化道去,给身体带来"劳动强度" 有关. 谁知道从西大滩到昆仑山口高度差是多少?
“藕粉一样的流质”是不是燕麦粥(oats,porridge)?燕麦粥是日常食品,但因为填肚子(高复合糖,消化慢),加上脂肪后被成为英国登山家保持体力的的秘密武器.一般(和所有英国"烹调"一样)没什么滋味.我每次带出去都要剩下来. 你们逼英国人唱歌?哈哈,要他们命了.英国人内向和不好直接表达是有名的.

粥是粉红色的
mudplayer
10:13:48 9月09日
不过英国人的高山干粮味道很好, 不象美国的powerbar那样难以下咽

power bar是难吃.尤其冷的时候很硬
-mh
00:49:03 9月10日
POWER BAR能量虽然来得快,我几乎从来不吃.背包底下的一个POWER BAR放了几年也动. 发达国家普通商店里卖食物上标明营养成分,所以自己可以方便地按口味准备. 野外用的最轻的,味道也不错的莫过于冻干处理的食品(freeze dried food). 加上开水几分钟就能吃,味道口感接近新鲜事物.保存期却有十年.但不便宜. 一顿晚饭$4-$6左右.倒也能接受.去年我为去阿拉斯加买了一大堆.后来阿拉斯加没去成,现在还没用完.

Re: 99挑战慕士塔格(九)
独行马
20:10:59 9月10日
对慕士塔格登山联队事先没有登山计划我认为可以理解,因为博格达除对 本地队员杨立志、杨立群、吴新刚较了解外,其它队员均不了解(除陈骏池、姚伟伦和我有六千米经历外当时发挥如何也会决定这几人可用否), 但又不能依靠这几人去做所有事,所以适应时间安排较长也是想从中了解队员们,不幸的是他自己最先出现高山反应,订立计划的任务便交到了张教授身上。联队中我认为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通讯不畅,六个对讲机是三三制,香港人带的三只不能与工学院的三只联通,功率小,造成上下各营无法联系,大家都按计划去做,而冲顶是最容易出现意外变故,其它组仍按计划行动,造成C3的双人帐篷住五人等等,如果是意外伤害事故怎么办 。我是乘飞机赶去的(我带的一对健伍在被告知足够的情况下留在了乌鲁木齐),最后实际只收活动费二千元,可能是压缩费用而没有买或租用通讯器材,我建议组队除考虑登山计划和装备食品外,通讯器材应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上,它关系到成功与否和队员的生命安全。有关事件我将在自己的文章中另叙。

津津有味
-mh
05:19:05 9月11日
博格达真行.反应那么重还能理智对待,并且坚持不懈直到成功,最后上去了. 说到"宁愿早点有反应",高山反应并不是说你在BC有了反应,到了更高处也就不会再有了.这和免疫不太一样.不过在BC有了反应的人恐怕都变得比较谨慎并且注意量力而行.你提到的王海角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勤喝水勤吃东西的确是很可取了.感觉口渴时说明身体已经缺水了.我在野外每天有一半的能量是从"零食"来的.
以前好象说过,在靴子漏水时可以用无孔的塑料袋包在袜子外(别等袜子湿透). 但是这么作可能当时不方便.但如果因为意外你要穿着那双鞋过夜的话就很容易冻伤.我也有下山膝盖疼的问题. 等着看你的下篇!

通信的问题看来真要重视

19:31:38 9月11日
不光登山,上次我们去攀岩,在顶上的在底下的也是喊破了嗓子。我曾经留意过对讲机的事,当时看好的是Motorola的TalkAbout系列,后来向Motorola中国公司问了一下,才知道由于无线电频率许可证的问题,这个系列不能在国内销售, 后来就搁下了。当时看中它,主要是小巧而且还有声启动功能,就是你可以调节一个音量阀值,只有声音大过这个值,它才会启动,发射信号,这样可以无手操作在攀岩时空不出手来的情况下是很有用的。最好大家先多调查一下,找到一种比较好的产品,然后就都买它,以便组队出征时相互兼容。还有远程通信的问题,卫星电话的使用还是有很大的经济障碍。最经济的办法是培养几个HAM出来,用等幅报的模式,几瓦功率就能从北京发到广州。最好是电子相关专业的,而且要有一定时间从事这项活动。我就有四级证书,但只能接听不能发射,而且没设备,要想申请可以发射的高级证书,就要有一定的收听成绩,我是觉这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再搞这个了,但远距离通信还只能靠它。

期待铱星系统降价吧
woodhead
22:14:58 9月11日
没有通讯实在是比较痛苦,但在山上就算再好的对讲机都不一定有用:山会遮挡信号.象muztagata这样的,大本营的对讲机联系不到c1以上,除非在苏巴什设立一个中转站. 如果铱星的价格降下来(主要是租用费)还是不错的. HAM是远程比较好的解决方案,但需要时间.似乎机器本身并不贵,10W国产的也就1000多?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铱星现在每分钟不到$4
-mh
08:32:49 9月13日
就是租的设备用于山上山下联系还是太贵.他们在珠峰南侧用的MOTOROLA Sport 10x好象是信号能绕出山谷的.记不清波长几米了. 不知HAM一套东西的重量最轻能到多少?

1999年慕士塔格峰登山报告详细内容:
独行马报告
独行马报告山友评论
杨立志报告
中国病人报告
广州队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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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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