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岩地带 红蜘蛛玉珠峰登山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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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蜘蛛玉珠峰登山报告

2000年玉珠峰北南跨越札记

红蜘蛛


题记:四月中旬,我和刘雪鹏这个北京年轻的半职业登山运动狂热分子,用阿尔卑斯的方式(全程携带所有生活必需品),一同完成了东昆仑山最高峰—-玉珠峰的由北向南跨越,回到北京时,受到了山友们英雄般的欢迎.为感念朋友们的热忱和纪念这次令我梦回萦绕的攀越,特作此文.

一,无知者无畏
四月一日夜,刚入仲春的北京还透着些许凉意,我陪绿野户外运动俱乐部的几个朋友去旗云店买登山装备,他们几个早已定下了四月下旬攀登玉珠峰的计划,看着他们忙忙碌碌挑选的样子,我这个刚刚参加户外运动,仅仅登过北京周边的几个山头的人,心中煞是羡慕。买好装备后,大家一起吃饭,席间来了一位头发半长的戴眼镜的小伙子,他就是北京凯图登山队的头儿,叫刘雪鹏,大学毕业一年,有过攀登四川雪宝顶,青海玉珠峰北坡往返的记录。我们说起今年的玉珠计划,刘雪鹏也有此意,虽说是第一次见面,基于我们对彼此都有些好感,一时兴起,我请他陪我走一趟玉珠,刘竟然同意,当时的计划是走北坡往返。第二天一早,刘来电说,还是考虑走北南跨越,问我是否可以?我竟不假思索地表示同意。真的,无知者无畏!以后在雪山上筋疲力尽痛苦地挣扎着前行时,每当我自嘲地想起这句话,想起自己在对四月的玉珠北坡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开始了跨越的行动,我就要忍不住无奈的笑出声来!当然,劲头顿时也增添了不少。
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时候是如此奇妙,事件直逼你而来之时,容不得你有更多的思考和判断,你会凭着潜意识里的一种感觉和内心的感动,一意孤行,无视结果,不在乎是否可以落幕。西去的列车上,我反复思考着自己这次莫名的冲动,不顾众多亲友的反对,不顾自己毫无雪山的经验,不顾自己已青春不再,执意要去跨越玉珠峰的原因,是自信心使然,还是虚荣心作怪?是不作边际的浪漫,还是不负责任地贪玩?是现实生活中的举棋不定,还是具体工作里的阴霾难清?抑或都是,抑或都不是,未见到雪山之前,我怎么也想不清,道不明。我只能想,更多的是因为无知,因为我对雪山的崇尚但毫无认知,我才会如此潇潇洒洒地,扛着从未见过的冰爪冰镐,一路把玩着上升器和丝扣锁等,引亢高歌直奔西部,直奔玉珠峰而去。
无知者真的无畏。

二,领教雪山
四月七日,我们从北京西客站往兰州,第二天转去格尔木。十日的下午,我们已在玉珠峰北坡的一号冰川下搭起了帐篷。玉珠峰又称可可赛极门峰,海拔6178米,是昆仑山东段的最高峰,位于格尔木南160公里的昆仑山口以东10公里。其两侧矗立着众多5000多米的山峰,它的南北坡均有现代冰川发育,地形特点南坡缓北坡陡且地形地貌复杂,其中南坡冰川末端海拔约5100米,北坡比降较大,三条冰川分别延伸至4400米,雪线亦在4400米左右。我们就在雪线下不远的碎石滩边扎营,然后开始了两天的冰雪技术练习。我是南方人,来北京的时间也不长,几乎没有一点冰雪方面的知识,一切要从头来,我在一号和二号冰川反复练习刃脊行走、陡坡上升、横切移动,保护下降、上升器上升、滑坠保护等基本技术,在碎石滩上练习穿高山靴行走,由于没有负重,所有的练习都显得十分轻松,唯一要对付的是可怕的高山反应。前年参加横穿(吉普车队)西藏西部探险活动时,同样是明显的高山反应最困扰我,一过4000米的海拔,我首先是嗜睡,尔后是剧烈的头痛,接下来是没完没了地呕吐,根本没有食欲。十日到达一号冰川底部的那一天,我下午和晚上在帐篷里的呕吐物有大半个塑料袋,差不多达三公斤之多……以后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每升高几百米,总要起劲地吐几次,每天早晚必须服用止痛药。在山中的五六天里,我几乎很难进食,每天早晚吃饭时,我只能呆坐在睡袋里,眼巴巴地看着刘雪鹏狼吞虎咽,然后极其痛苦地或将两块捣碎的奶酪,或将一袋麦片搁在舌头上,再灌上一口雪化成的热水,就象吃药一般,囫囵一吞了事。直接的后果是,两周后回到北京,我的体重骤减5.5公斤(包括脱水),对于我这种比较在乎体重的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果真是好与否,只有天知道!)同样,含短期脱水,刘雪鹏的体重减3.5公斤。
离开北京的前两天,正赶上北京闹沙尘暴,整个北京城黄沙漫卷,天昏地暗,泱泱皇城,上下一片沮丧。那时我一想起我们马上就能奔赴昆仑山,能见到久违了的蓝得那么纯粹的天空,我就格外兴奋,充满了期待。遗憾的是情况并非如此。四月的昆仑山,天气状况相当糟糕,这是我们始料不及的。在雪线下和山中,我们几乎很难看到兰色的天。每天早晨起床后,只能见到一抹淡淡的兰色,白色的太阳也是懒洋洋的,令你几乎无法感受到她的温情,整个雪山并无多少生气;没过几个小时,天空马上变得灰暗起来,渐渐地,视线越来越模糊,四周是一片白茫茫,再也看不清云,天,山,直至夜晚的降临。
至于风,似乎从来没有停过,白天,刺骨的寒风时常夹杂着雪花飞舞,风速使得山中的温度往往降至零度(我们搁在背包中的饮料“红牛”通通结成冰渣),在山上行走时不能有片刻的停顿,否则,手指和脚趾尖会冻得生疼和麻木起来,以至于我们常常一整天都在途中,不得歇息,喝水的时间都变得有些奢侈;风大的时候,我们往往不得不停下来弯下腰,并借助冰稿的支撑,才能使自己不被肆虐的狂风吹倒;夜晚来临后,风变得更加猖獗,特别是到了半夜,风把帐篷吹得差点飞起来,吹得帐篷一直呼呼作响,声音大得使人根本无法入睡。每次搭帐篷时,刘雪鹏总得用四个冰锥固定,即使如此,有好几个晚上,风大得仍令我们在帐篷里直害怕,帐篷倘若散架的话,我们这次的攀登就彻底废了,我躺在睡袋里一个劲地默念:玉珠山神保佑,千万不能让帐篷散架……
十六日,是我们计划登顶的日子,我们横切过一座5900多米的山峰后,大约中午一点来到了玉珠主峰的脚下,我第一次看到了玉珠峰的全貌,玉珠峰顶部圆润而匀称,洁白无暇,给我的感觉象一个慈祥的长者,老迈而祥和,威严而沉寂。我们已经过了数天的跋涉,心身已很疲惫,眼看就要登顶,,脚下的步伐还是加快了许多,不想刚刚走了一个多小时,一场暴风雪打破了我们登顶的梦想,天气逐渐变得异常糟糕——风一阵紧似一阵,越刮越大,雪花随风狂舞,气温骤降至零下十几度,能见度低到我几乎看不清十米前的刘雪鹏,只看见我们彩色的结组绳在我的前方缓缓移动,我们艰难地走了近一个小时,已经无法再坚持,只好停下来挖了一个雪坑,用背包挡住风向,以为坐在里面可以凑合过去,但并不很管用,我已经被冻得全身发抖,手脚发麻,刘雪鹏从包中取出内帐,用冰镐将它固定在雪坑上面,这样挡住了一些风雪,但没有被帐篷盖住的东西很快就掩没在纷纷扬扬的雪里,一会儿,结组绳不见了,插在雪地上的冰镐也被埋得差不多了,就连我们伸在外面的腿也快看不到了,吓得我拼命地踢腿,企图抖落淹没了我的半个身子的雪花,尽管戴了两双手套,十个手指还是快被冻僵……大有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两个人缩在雪坑里等这场暴风雪过去,但一直到五点多老天仍没有打住的意思,刘雪鹏一直奢望六点钟左右有天气变化,我说不大可能,建议还是搭营为好,否则,天气越来越差,帐篷都搭不起来。踌躇了一会儿,刘雪鹏同意了我的意见,就地把雪坑挖大一点,将就搭帐篷。刘雪鹏一个人用冰镐费劲地挖了半个小时,总算挖出一个平台能支下四分之三个内帐。很快,我们搭起帐篷并钻了进去,虽然没有搭外帐,但这样一个避风港已经是天堂!足够我们抵挡严寒。因为帐内面积太小,我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钻在睡袋里斜坐着睡了一晚,谢天谢地,我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带了一个1500克的OZARK睡袋,也就不觉得太冷。早晨醒来时,发现睡袋上的霜花有1.5厘米高,帐顶在滴滴嗒嗒的滴水,几乎所有放在帐内面层的物品都是湿的,可见晚上帐外的气温多低。这里的海拔有6000米。
相对于天气,雪山更让我深深领教和不敢忘怀的是冰坡滑坠。十三日向雪山进发的第一天,我的体力好,兴致也很高,我们一路上升很快,绕过几个巨大的冰裂缝,眼看就要将二号冰川走完了,在一个近45度的冰坡上,虽然我一直很小心地用力跨出每一步,但因冰太硬,终于还是发生了滑坠,当时刘雪鹏在我的左侧下方,我们结组绳的长度不过10米,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也被我拽得滑将起来,在坠落的过程中,也许是年龄的缘故,那一刻我并不惊慌,只是努力地用双手紧压套在右手腕的冰镐,拼命想控制住下滑的速度,幸亏我在旗云店挑了唯一一把最贵的冰镐,我的法国冰镐终于救了我和刘雪鹏的命!大约滑了十几米后,冰镐挂住了冰面,我们渐渐停止了下滑,那一刻我趴在冰坡上好几分钟没出声,等我惊魂未定的慢慢爬起身时,我看见我的冰稿在冰面上刻下的是一道长长的蛇形画痕,我止住喘息,深深地吻着冰冷冰冷的冰镐……随后的几天里,虽然也好几次发生暗裂缝塌陷,雪坡滑坠等危险,以至于我的膝盖,双肘,背部都是青紫一片,但没有一次象十三日的滑坠那样惊心动魄,让我心存余悸,后怕不已。事实上,从那天起,我算是真正领教了雪山的厉害,行走时变得愈发小心,以至于有时候影响了我们的攀登速度,为此,我没有少遭刘雪鹏的痛斥。
一个南方人,我从来没有与冰雪,与雪山如此真实地亲近过,虽然这次登山使我倍尝苦头,领教了雪山厉害,但晶莹剔透的漂亮雪花给我的喜悦,暗黑发亮的千年冰川给我的震撼,犬牙交错的巨大冰裂缝给我的恐惧,洁白无瑕的巍巍玉珠给我的神往,以及自己将至高山之颠时一览众山所产生的感慨,登顶玉珠后匍匐于雪地无以名状的抽泣,行走了八个小时还未走出旷无人烟坎坷不平的戈壁滩时的失望和茫然……都将使我刻骨铭心,长久追忆,长相怀想。

三,登顶遐思
十六日经历暴风雪袭击时,我们一直担心天气的继续恶化,从而影响我们的登顶。所幸的是,第二天早晨,我们一钻出帐篷,就看到玉珠峰矗立在我们的头顶,在淡兰色的天空映衬下,浑然圆润洁白无瑕的玉珠峰显得如此淳朴,如此安详。尽管还有不小的风肆意地吼叫着,我们毫不理会,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装,大步奔向我们头顶的玉珠峰,我和刘雪鹏一前一后走了一个小时,松软的路面坡度越来越小,行走变得越来越轻松,但我们视线仍只能看到玉珠峰浑圆的峰顶轮廓,看不到刘雪鹏说的峰顶标志——钢铁三脚架,这样的时刻,时间显得特别漫长,我的思绪随之飞扬起来。我们登山已进入第五天,这些日子,我已经领教了四月雪山的厉害,雪山让我吃了不少的苦头,更有甚之,差点命都丢了,然而,除了有些后怕,我一点也不后悔,也不曾犹豫,相反的,我是这样兴奋地盼望着登顶的那一刻早些到来。登山犹于人生,登顶就是我们人生目标实现的那一刹那间,至于过程,至于行进中所经受的那些苦难和折磨,对于成功而言,已不显得那么重要,有什么好抱怨和委屈的呢?成功的目标是你自己寻找的,那条或是五彩缤纷,或是风雪泥泞的路也是你自己选择的,你无话可说!亿万年来,玉珠峰就耸立在昆仑山脉,千百年来,玉珠峰下新的冰川还在发育,在长成,无论我们在意与否,无论我们是否去攀登,他始终是如此伟岸,静穆,庄重。差不多走到山顶我才突然明白,我之所以选择去攀越他,与他较劲,心甘情愿地承受他带给我的苦痛和考验,与他本身无关,完全是我自己内心的需要,我想通过与雪山的对抗,来实现与自己的抗衡,从而确定自己的心理力量和生理潜质究竟有多大?当我意识到这次登山的巨大意义和深刻影响时,我后悔自己最初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而来,后悔自己不负责任一身轻松而来,我轻视这次登山,其实亵渎的是我自己心灵深处神圣的一隅……虽然如此,我还是得到了玉珠山神的恩惠和洗涤,我是幸运的,我不仅就要成功地登顶并完成由北坡向南坡的跨越,而且明了一个简单而艰深的道理——最难逾越的并且我们时刻要面对的山峰,其实是我们自己的内心,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怯懦,自大,惰性,自私……
一边胡思乱想地走着,一边两眼痴痴地盯着前方,企图早一刻看到玉珠峰顶的三脚架。突然,只见刘雪鹏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喃喃地不知说着什么?我再细看,浑然圆润的山顶上冒出了一个黑色的尖尖的东西!我明白,我们终于登顶了!我的双脚一软,也跪倒在雪地上,顿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多少天的努力,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我们攻克了雪山,我们战胜了自己,我们成功了!我带着近乎眩晕的喜悦,和刘雪鹏一道慢慢走到三脚架前,再次跪拜,并把我们从格尔木带来的哈达系在三脚架上,把洁白的哈达献给玉珠山神,我们那样虔诚,那样庄严地伫立在三脚架前,久久地,只见两条素洁的哈达,在寒风中在渐渐又飞舞起来的雪花中,轻柔地飘扬着,飘扬着……

四,西部故事
四月九日中午,我们到达格尔木,在宾馆开好房间就上街找车,因为第二天我们就要进山去。考虑到我们的装备及给养比较多,我们想租一辆吉普车,以便可以直接送我们到北坡的冰川下。格尔木的出租车倒是不少,但没有一辆吉普车出租,我们只好采取盯车战术,见吉普车就拦,这样的做法无疑难度很大,拦了好几辆车,没有人愿意送我们去140多公里外的西大滩。我们毫不气馁,还是厚着脸皮继续拦车,终于有人被我们说服,被我们感动了,那辆吉普车的主人同意第二天租给我们吉普车,并把司机的BP机号留给我们。第二天按约定的时间,车来宾馆接我们,车主也来了,说正好没事,送送我们。汽车走了差不多四个小时,我们一路聊得十分尽兴,我甚至把我们的谈话录了音。
车主姓张(事出有因,恕我不写全名),45岁,当地人,曾经干过建材生意,赚了一些钱,是格尔木苗圃基地的始作俑者,原因是因为自己是格尔木人,希望这个城市漂亮一些,希望给子孙后代积一些德。他说,你们看到了,我们格尔木栽的树不多,市郊就更少,,我们城市的妇女都戴面巾和口罩上街,主要是风沙太大,北京这些日子起沙尘暴,我们这都有责任。你们看,路边的许多山已经在风化中,过不了多久,西部的沙漠化,荒漠化程度会越来越高。他坐在前排,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摇头。我看着公路边的流量并不小的河水,突然想起“格尔木”的蒙语意思是“河流汇集的地方”,于是说,沱沱河等河流的流量那么大,既然有水,就能栽树,为什么不见几棵树呢?老张一拍大腿,咳地一声,道出了他的心病。他说,从1996年起,他就在跑种树的事,他想办一个格尔木苗圃基地,占地两千亩,引种新疆杨,一种成长期快(半年就可以长3米),抗干旱,可高达4米以上(上好的防护林木)的新品种,一边种树,一边培养树苗,还可以栽种一些经济林,如枸杞,大黄等中药。但是,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因为没有人支持,或是表面上支持,实际上没人当回事,我们的领导人很多只顾眼前利益,根本没有想到我们的子孙后代,再说,种树是没有近期收益的,没有银行感兴趣,我奔跑了四年,100万的贷款就是跑不下来。土地?土地有的是,你们看,这两边的多少土地在荒芜着,但是,你不送礼,你怎么能拿到呢?他们放着好好的土地不给,带我到全是石头的河滩上,说你就在这种树吧,怎么种?找市长?当然,市长也帮我往土地局,往银行打过电话,没有用,都在敷衍我们。今年眼看着种树的时间快过去了,可是,仍然没有办法解决,我正急得团团转呢。开发西部?我们举双手赞成,去年九月,朱总理视察青海时,就开发西部的百年大计作了许多重要指示,其中植树造林是西部开发的一个重要内容,可惜落实不到实处,天高皇帝远啊。再说,来开发西部的,几个会想到种树呢?我已经谈了好几个公司了,没有人对我的想法有兴趣,只问今年投资,是否可以有回报,这是种树,怎么可能一年内有回收?
听着老张的话,我无言以对,将我们送到西大滩的一号冰川脚下后,老张和司机与我们照相并握别,分手时,除了悄悄地多塞给司机一些钱外,我什么也不想对老张说。我知道,回来后,我会将这一切告诉我的朋友们,我还会通过我的官场朋友,将这个故事传到青海,传到格尔木去,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在做这方面的工作。我不知道,我如此的举动,是在帮老张,还是将害了老张?
从南坡下山,我们卸除所有的登山装备(无疑加重了背包的分量),足足走了八个半小时才走出戈壁滩,到达昆仑山口后,我们拦了一辆运啤酒的东风货车,司机见我们疲惫不堪的模样,大动恻隐之心,又是拿吃的,又是递过来热水喝,张师傅的热情,令我又一次泪流满面,多么厚道的西部人们!带着感激,我稍稍休息了一会,就和司机聊起种树的事,碰巧,此司机亦姓张,格尔木人,在青藏公路上跑了差不多20年,提起种树,他说得更绝:你信不信?从格尔木到西藏有1160公里,公路两边的树,加起来不到10棵。这年头,谁会去种树?这地方穷得能饿死狼,偏偏狼最多,谁还会去种树?
这就是我们常常怀想的西部,这就是我们急待开发的西部,这就是我们朴实无华的西部,这就是我们贫穷落后的西部……
由于我自身的局限,我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能为我们的西部做些什么,但是,我的西部啊,请你相信,我的心从此会常常牵挂着你,关注着你的所有变化和变迁。有可能的时候,我还会重返西部,为你尽一点绵薄之力,以答谢你的玉珠峰给我的启迪,使我在人生的中途得到力量,得到肯定;答谢你的人民给予我的温暖,让习惯于都市冷漠生活的我,倍感人间真情;答谢你的苍凉和贫穷给我以震撼,在你的落后面前,我曾经有过的优越,从此变得如此苍白;我始终是愉悦的心灵,从此将平添许多忧郁,令现在的我只能不断地否定自己,否定小我,方敢直面人生,方能将视线.将触角.将思维投入到更广阔的世界,并重新界定自身的责任和作为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的义务。
我庆幸自己在不太妙的四月,对西部有过深刻的探访。
2000/5/1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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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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